□桑洛　　

木心曾说，“一夜透雨，寒凉沁胸，我秋天了。”　　

有秋雨，还需浇得一个“透”字，木心感叹地说——我秋天了！　　

我秋天了！多豪迈多诗情多自在，不需节令指明，不需你的肯定，这个率性的诗人说——我秋天了。　　

季节是诗人自我设定的表白。　　

从婺城江北往南走，回大黄山陋室。走在金帆街上，秋风已经开始横扫落叶。它在树枝上踏过马蹄，枯叶在飘零在嘶鸣，在空中没有依靠地乱飞。浮尘开始飞扬，秋风又推动着一双巨手，将地面上的黄叶四处乱吹……一阵秋风，一番落叶景象，萧瑟顿生。猛一抬头，南方已经是乌云密布，雨气在天上飞奔。　　

秋雨将至，迎面而来。　　

行人都在感叹，一秒入秋，江南秋天了！　　

我，秋天了么？　　

很多人，为了这个秋天准备了很久。　　

今年的秋，姗姗来迟。　　

每年这个时节，太阳总是格外恋家。每天慌不迭地，早早翻过地平线，留下彩霞满天。中午的烈日，毫不留情，温度可以踏碎所有的耐心。仅在傍晚和清晨有丝丝缕缕的凉意，让人感觉到这是秋天。　　

秋，需要雨水的滋润，这才是秋。没有雨的秋，是“秋老虎”啊！有雨的秋，秋天才缠绵悱恻起来，秋天的身影注入了烟雨的婀娜，黄叶浸了江南的韵味，秋水才有了顾影自怜的丰盈。　　

属于秋天毛绒绒的薄外套，格外的温暖。　　

今年江南的秋，等雨，很久了。　　

试图望穿一泓秋水。每朵云都清亮可鉴，倒映在蔚蓝的湖里。镜天无一毫，云在水里，秋在遥远的路上。天空不时有雁群，往南飞过。　　

季节在等一场秋雨的表白，等得太久。　　

相思的芦花已经白头，望断天涯路。银杏未等秋深，未黄先落，坠叶已纷飞，不知去处。　　

落叶与相思相伴翻飞，季节的风尘在时光之外。　　

南山与秋色，还隔得很远很远。我们一起曾看过的秋色，秋山很远，隔了几重又几重。　　

蓦然回首，人生已是沧海事。　　

有朋友说，我真想小跑，跑出这个秋天，跑出冬天，直接跑出这个2021年！我真想！朋友说，人生很虐，你可以感受得了那种被辗压，被践踏的感觉吗？就是那种，被命运被人生用脚踩着脸，磨擦地面的感觉……　　

这世界有多少人很幸福，就有多少人很痛。我们终是无法做到感同身受。　　

木心，他说他秋天了，他的日子，还不是一日三餐一年四季，也无情地被命运被生活所嘲弄过么。　　

他的秋天，他的命运，在他的心里，坚定的心里。　　

嗯，刚好那天有雨，添了生活的诗意，他入秋了。　　

我背着双肩包，路灯下的影子，在地面上在墙上在树上熟练地跳跃。　　

有个老婆婆，挑着一担的莲蓬，一路在叫着“莲蓬哦”往前走，箩筐上满满的莲蓬，扁担被两端的重量牵着晃晃悠悠，叫卖声触到深深的黑暗，马上被无情的黑色给吸走了，没有回音。一个老人家，守着一辆三轮车，车上卖的是桔子、柚子之类的水果，空空荡荡的街道，无人问津，他守着清风与孤影。一些店铺的店主，乘着凉风坐在小店门口，眼神是热烈的，望着来来往往的人，他们旁边有些店面，卷帘门一重一重地拉下，门上贴着转让的标签已经发黄……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，唯恐我的眼睛，遇上了急切，遇上了期望。　　

秋风，吹来丰收的波浪，吹起命运的褶皱。这世上，等着很多人前行路上的是暴风雨，但我们毕竟还是要走过去，不是么！　　

走过秋天，还要走过冬天。　　

秋天理所当然，站在秋天该有的位置。　　

不应，让夏衣与秋衣手足无措。我们只是需要秋天，而需要秋天。　　

这一天，节气寒露前一天晚上，婺城终于迎来了一场久违的秋雨，把秋意裹成清爽的一团，塞进我们的心窝，塞进我们的衣袖，塞进我们被“秋老虎”灼烤的焦灼里。　　

今天的雨作别昨天的云，在雨中传递着心情。　　

秋天，它听命于风。　　

我们，渺小的人类，听命于自然的细节。　　

我的高楼小窗，用力地关着。拒绝，自封，遗忘着。没有人会去问，为什么。　　

有朋友说，桑，你的文字里怎么都是悲伤，忧郁？　　

有朋友说，桑，平常的生活里，你怎么可以发现那么多的美好，真羡慕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。　　

我想对他们说，今夜有雨，我是小跑着进小区，小跑着上楼。　　

今夜，我敞开所有的窗，迎接着风，迎接着秋天的一切。　　

有落日的时候，我喜欢。落雨的时候，我也喜欢。　　

所有的一切，都是大自然的恩赐。　　

“借我最初与最终的不敢，借我不言而喻的不见。借我一场秋啊，可你说这已是冬天。”　　

我怀疑，木心是在冬天入了秋。　　

我在秋天入秋，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，季节终于没有将我遗忘。　　

秋风，吹动了我的航向标，溜溜地转个不停。　　

它匍匐在我的窗棂，告诉我未知的一切。　　

我搬了个小竹椅，坐在露台，听雨。　　

窗外，秋风长笛一声，冷雨数滴。　　

我在秋天风口，怀念一些事一些人。尚未开口，我就被秋风秋雨堵住了诉说。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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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钱江晚报·小时新闻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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